文化小散

只看该作者 · 发表于 2003-11-18 20:17:00

大自然的风轻轻拂动我的头发，风的温柔溶入我的心中，我溶入了天地间。有若惘然，左边有人低低念道：“知我者谓我心忧，不知我者谓我何求?”右边是气吞山河的慷慨气魄——给我一个支点，我就能撬动地球。
四季在我的头顶旋转者，眼前是千秋万古。我成为思想者。

一．

（1）

意外的打击总是太残忍，像水手一夜间淹死在大西洋的空气里。朋友送的水晶青蛙碎成一声叹息，像远方的友人再没有消息，同样使人沮丧不已。我为水晶青蛙曾经的存在叹息，那是没有眼泪的过去，那里没有未来的哭声。
佛宗以从未有过的故事告诫信徒“勿打诳语”。我真想笑，古代一位高僧拈花而笑时，可能正踩在可怜的过路蚂蚁腿上。
长城脚下，见老外笑坐花轿，心痒问价，老板答“他们没人十元。”闻言我友上轿尽兴，之后入袋掏钱。“人家付的可是美元——”老板在旁面无表情。我友僵立，感到残阳如血，抬不起头看巍巍长城。中国百万疆土，难免有千骗百诈。人总是会遭遇难题，沉稳就是在经历磨难后的明知。是故，我们唯有一叹：此遭不枉。
报上说有五人在同个雨天落入同个被盗走铁盖的下水道口，他们愤怒了，人们都愤怒了。是啊，每个有良知的人都可以拷问那盗贼饥饿的灵魂。可也许正是这些肖小，他们的故事最是让人垂泪。世间为何会有小人物？你不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问题，有空翻翻《道德经》，我是不敢说的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（2）

奶奶几近艰难地趴下来，她要在床底，寻找一枚记忆中丢失的钮扣。老人总是做着并没有多少意义的琐事，他们竭力为生命留下最后的繁忙。看着奶奶不堪欣赏的姿态，我想拧出点笑，但面对那蛛网般岁月的皱痕，终究只留得一抔辛酸。
毕竟车在加速，老师追着车窗，将别离拉长。他的步伐快得蹒跚，表情也由于急走而僵化扭曲，于是看上去有些狼狈。我就这样被感动了。这位相识不久的异乡老师平素铁面无私，但别离时刻却又是这般情意拳拳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开始的，我不懂，但我懂得珍惜。老师，我会经常回来探望您老的，虽然弟子总是只会惹麻烦。
好久没有回家了，接了老爸的电话也聊不长，我明白彼此之间有千万语，也明白一家子的千言万语是不必说出口的。人的一生，再没有比亲情更绵长的付出和享受。有家，是一种福分。我忽然想回家看看。
又是阴天，走在青苔铺壁的巷道，墙隙交错，色调斑驳，整条街冷冷清清，弥漫着沧桑的气息。听着自己的脚步声，有一种奇异微秒的感觉在心头恍恍忽忽地潋滟。在一口围着杂草的枯井垣上，刻有歪歪斜斜的暗淡小字——我与阿松在此华山“抡”剑。这行留在井垣的痕迹，就是我无忧童年的痕迹。我默默一笑，有阳光无声折断在脚旁。
一年里，在这个原本陌生的城市，与一群原本陌生的人，发生了许多感人的故事。我想，有同样感人的故事，发生在另一个陌生的人群，另一个陌生的城市。

                  （3）

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谓，不知下一步该否回眸，不知为何常恨水东流。
想到过去，有些失落，错过那么多机会，做错那么多事情。然而也只能这样了。失落，是意味着曾经珍惜，珍惜过就该无怨无悔。或许失落象征着一份恋恋的执着，而无悔就是追求的人生。
当拥有时，我感恩过多少？
当失去时，我自责过什么？
我走入一座迷宫，我彷徨。
不是没有路，是眼前有千万条路。

二．


下一刻，我的思想回归于现实，睡意踉跄于深夜。听着竹声虫唱，对着漫天星斗，我敏锐地感知：夏夜的生命，有的在喧哗，有的在安静地蒸发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1．玄哲


大道废，有仁义；智慧出，有大伪。心不遂与物，无为无不为。
神秘的道，超越的道，逍遥于无何有之乡的道。大象无形，道法自然。
见素抱朴，少私寡欲，随遇而安，放情纵兴，与世无争，与天地造化相濡以沫。名利不过水月镜花，成败只是大梦一场。生命就像行走在一根钢丝之上，充满不测的转折。道家于是发言：安危祸福难测，无争方可长生。大智若愚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这是，老子的春秋。
大宗师逍遥于人世间，不求功名利禄，但求自由自在。何为自然？返璞归真。清静如一渊沉潭，冥想似邃古星空。做混沌而不求七窍，宁遁世而淡却生死。庄子，欲驾鹏浮沉于战国风云。
玄风大兴，又一代风神飘洒的性情中人，非汤武而薄周孔，建天地而宁尊卑。在一个慌乱的年代，在一片苍茫的大地，尽情释放友与义的光辉，从容置生死于度外。道派再现，坦荡气概。六经未必如太阳也，越名教而然任自然。魏晋，嗜酒的阮籍，择弦的嵇康。
一部《道德经》，略窥其貌，已觉回味不尽。
——一道可道，非常道……

2．诗魂

他的诗像一道不自然闪电，所以很多眼睛要逃避。
他看到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；他发现穆罕默德天使们在灯火通明的住宅屋顶上摇摇欲坠；他对着莫斯科的红墙嚎啕，声嘶力竭。
艾伦·金斯堡高傲地垮下去，他的诗强悍成锋利的生命。
一切照旧的沙漠天空，沉沦一代人的二战世界。
美国物质主义空气里，金色寂寞之月下，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世界。
“青年时代的毕加索为我但来一桶地中海”，这像是一个梦，“许多的梦之一，单纯就是梦。” 当“每个人都在苏格兰的思想意识里迷路了”。诗的主人还披着风雪“鞋子里渗着血在彻夜行走。”
这是写照，是艺术，是生活。一句诗凝聚一个悲剧  ，一个悲剧是一场生命的风雪。
早晨，无数身影倒在地面。在金斯堡落寞的目光里，这是太阳必胜的拳击，是以光明的名义将人类毁灭的一切行为的象征手法。他用那根苦苦的舌头，在弥留之际掷字铿锵：
      我会在生命的彼岸，
写完这首诗。

3．时间

你明白时间的吝啬酒在于对白发的慷慨，一醒就该大悲。
西风猎猎，天色苍苍，草木枯颓，霜意肃杀。孔子独坐川上，望江水滔滔，一直奔流到目之穷尽，他那颗对文化敏感的心，被震撼出一种巨大无奈与悲怆。那情感在胸际涌动、回荡，膨胀至渗出声音——逝者如逝夫——不舍昼夜——响声渐大渐洪，回荡在整片华夏大地。
一位伟大的导师模糊成渺小的苍点，伏倒在犹如退潮般静穆的威严下。
从宇宙在刹那中诞生到毫不起眼的地球形成，唯一步入动与静平衡、唯一恒定于生与灭交战点的，就是那浩浩汤汤的时间。
失落的玛雅，埋葬的庞贝，秦始皇终未归来的船队……原始海洋中的蛋白质，第一次发出声音的生命体……都在历史中匆匆风化，成为时间奴役下的一滩沙尘。
当黑格尔执著“存在”与“合理”的深不可测的哲学漩涡，冰冷的时间正无情地剥夺着他生存的权力；当康德为批判力困扰，当爱因斯坦感到地球在冷却――从大洋国投来柏拉图睿智的目光，这些敏锐的一一看透：时间之于生命必死的摩擦，历史之花将回归于凋谢。
但――生命的一燃一熄，仅是祭祀时间的简单供品吗？惊天动地的变故，鱼越鹤啸的细节，就毫无存在的意义？　
我终究是无法回答，孤独得坐在微尘般的宇宙岛上，但地球已经太大。
也许该有一个毫无弹性的回答，不/或者是。时间好似古老的寓言，你看到时候，猛然心跳，但未必铭记那无穷的内涵；人类对时间确有一份感性的悲伤，从对神的膜拜以前便开始，但愿这永远没有凌迟斗志，天长地久。自古有无数沉船，可海上依旧有行舟。
你发现白发像高山之巅的积雪，就该为虚度光阴忏悔。
　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4.逻辑

一直不开口的人，是位哑巴，还是满口假牙？
对着眼前的铁门，此处是狱外，还是牢中？
我无言，沉默似金。
最简单的逻辑如何面对最复杂的问题；最复杂的头脑如何处理最简单的过程？
我无从回答，我与逻辑从无默契。
如果腐鱼是低贱的，那么腐鱼上的断发是低贱的；如果《圣经》是很高贵，那么《圣经》上的断发是高贵的。也许，就是如此。起码，亲眼见过。
这是种很痛苦的逻辑，令人痛苦得有如侏儒幻想得巨人症。
朋友送我一首名为《因果》的短诗，帮助战胜我对逻辑的所有逻辑。
　　　　　　《因果》
　　　　　　　冰，
　　　　　　　火！
　　　　　　　融……
　　　　　――灭。
当然，现实有时是很单纯的。你微笑了，镜中人就会报答你的友好。
　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三
　　
远古的奔雷应和着思想者的苦笑。我站在水池边的墙角，墙外有一种花开了，很香。
飘零的落叶已在为夏季敲响丧钟，天渐渐冷了。几只蚊子振翅过来亲近，无论我如何恶脸，都无法使之死心。面对这种锲而不舍的热情，是否达摩也会忍无可忍。
度日如度年，高考还有三百年。我在中国教育的樊笼，用达达主义的幽默，黑色地自嘲：“高三不是梦。”
这时我在想家，我是倦鸟，我想归巢。夜风已泄漏夏的无力，我有些瑟瑟，厨房的蟑螂也该在发抖吧！旧书箱又得晒一下，这母亲肯定是记得的。
或许，黑暗中某处木轴的窗口，正亮着她温暖的眼睛。
您把准备给我的新毯子自己用吧！她老人家也该睡了。
这真是个奇异的晚上，我有春天般丰富的遐想，而那长寿而老朽的铜月，也精神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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